刘贵锋

临近端午，到处弥漫着节日的欢乐气氛。商场里，各种口味的粽子琳琅满目，叫卖声此起彼伏。在我童年的记忆里，似乎从来没有吃过粽子。那时候，家里穷，买不起粽子，过节最多就是吃一顿白面条，不过有一年端午，我却吃到了点心，那是我第一次吃点心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
那一年，我六岁，还穿着开裆裤，哥哥十二岁，在上小学，姐姐比我大很多岁，上外地打工去了。二月的时候，有个亲戚来看望父亲，提着一包点心，白色的包装纸叠得四方四正，上面压着一张红色的油光纸，四边有细线拴上来打了结，看着挺新鲜。母亲告诉我，里边包着的是点心，很好吃。我嚷着要看，母亲便小心地解开上面的绳结，展开外面的包装纸，两层排列整齐的点心露出来，圆圆的，黄黄的，散发出淡淡的香味——我的口水忍不住流出来了。

母亲并没有像我和哥哥所期望的那样，把点心分给我们吃，而是依着原来的折痕把点心重新包了起来，她说：“你姐不是来信说，端午的时候她会回来嘛，先存起来吧，等端午你姐回来，大家一起吃。”哥哥想了想，说：“妈，我的一份我现在就想吃”。母亲瞪了他一眼，说：“不行！”看到我们眼巴巴的样子，母亲迟疑了一下，然后又重新打开来，取了些掉在包装内的点心皮，放在我们俩的掌心，我和哥哥兴奋地舔在嘴里，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啦！

没过多久，母亲发现少了一块点心。原来，母亲把那包点心放在她陪嫁的柜子里的时候，被哥哥无意中看到了。十多岁的年纪，正是调皮淘气的时候，哥哥没禁住诱惑，趁母亲忙农活不在家的时候，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块点心，偷偷吃了。那天，母亲拿着棍子狠狠地揍了哥哥。晚上，哥哥撅着屁股趴在床上，呲着牙，眉飞色舞地向我炫耀：“点心真甜，里面有花生、瓜子、糖，比咱们那天吃的点心皮好吃多了。”哥哥的话，勾起了我心中的馋，从此我天天盼着端午的到来。

端午终于到了，可是直到晚上，姐姐仍然没有回来。（几天后，才收到她的来信，说工作太忙，暂时回不来。）油灯下，母亲终于取出了那包点心，她抬头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，慢慢地打开来。母亲拿起一块点心刚要给我，突然吃惊地叫起来，我们伸头望去，只见那块点心的上面，长出了一层黑色的霉斑。母亲又拿起一块，也是如此。那包点心长久地放在柜子里，过了保质期，已然发霉！

望着那包发霉的点心，母亲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可惜。点心虽然发霉了，但我们都舍不得扔掉。母亲用刀削去带有斑点的外皮，递给我和哥哥，我和哥哥不以为然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。母亲则拿起那些削下来的皮，用指甲抠了抠上面的斑点，放进了嘴里。结果，那天晚上，大家因为吃了那包发霉的点心，都闹了肚子，折腾了大半夜。

那年端午的那包点心，虽然发了霉，口感或许大不如新鲜时，但是至今想来，我仍然觉得，那是我童年吃过的最美味的食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