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次仁玛的记忆是短暂的,我认识它没多久。母亲就把它卖给了商人阿珠。在一个冬季的早晨,阿珠从我家牛圈里牵走了次仁玛。
我问母亲是不是次仁玛再也回不来了?母亲坚定地说:“不是。次仁玛只是去了一个草更丰盈的地方。”母亲还指了指远处的雪山,说次仁玛就在那座雪山后面的草原上,等到夏天雪融化了次仁玛还会回来的。
阿珠牵走次仁玛之前,母亲还请阿珠到我家坐了坐。给他倒了青稞酒,他们相互说了一些话后,阿珠就给母亲献了哈达,并递了几张百元钞票,还给了我一袋北京方便面。然后,阿珠就牵着次仁玛走了。
我在门口站了很久,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。
那年,我四岁。
那袋阿珠给的方便面我一直抱在手里没有吃。后来,母亲把我拉回家中,并打开了那袋方便面递到我手中。可是,我还是久久都没有吃。确切来说,我觉得是阿珠用那几张百元钞票和一袋方便面,把我心爱的次仁玛给骗走了,更有一种失去某一知心伙伴的伤心。
从那以后,我时常会眺望那座白雪皑皑的雪山。去放牛的时候,好几次我还习惯性的把次仁玛算在里头,可下一秒心又猛地一沉,想到次仁玛已经不在了。有时候,我看见邻居家的伙伴牵着他家的牛去河边喂水,我又会想到次仁玛。可现在,我再也不能牵着它了。我失去了一个忠实的倾听者。
次仁玛是我的“奶妈”。听奶奶说,自从母亲怀了我以后,爷爷就从一个牧民的手中买下了它,并取名为次仁玛。我出生不到半年就开始喝次仁玛的乳汁。母亲起初担心牛奶浓度太高,怕我消化不了,可是后来,母亲的担心显得有点多余了:我不仅能很好地消化,而且喝得很起劲儿,直到次仁玛离开了我。
白驹过隙、岁月如梭。当我知道次仁玛再也回不来,雪山后面还是雪山,是母亲为了安慰我,给我撒的一个美丽的谎言时,我已经长大了。可是,我还是无法忘怀次仁玛,甚至还记得它那奶乳的味道。
多年以后的现在,当别人夸赞我矫健的身体时,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头曾经哺乳过我的母牛——次仁玛。可她,终究在岁月的长河里,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。我们在某一个时空里遇见,又在某个时空里离别,终究躲不过岁月的裁决。
岁月啊,岁月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