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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06月16日

想念母亲

丁益君

时间流逝得真快。每当一些特别的日子,我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已经去世的母亲。不!确切地说,母亲的音容笑貌,从未有一刻离开过我的脑海。

1985年,母亲与父亲结婚后,年纪轻轻便随父亲到西藏工作。那一年,母亲18岁。

父亲是一名上世纪50年代跟随部队进藏的第一批汽车驾驶兵,后集体转业成为青藏高原的第一批驾驶员。当时,他和许多战友一起,长年奔波在青藏、川藏公路上,担负着极其重要的进藏物资运输任务。

母亲进藏后,便被组织安排在车队的车间工作,从学徒开始干起。由于母亲聪明好学、吃苦耐劳,很快就成长为一名熟练的汽车修理工。

当时虽然生活艰苦,但父母相互体贴,恩爱有加。后因我们姐妹陆续出生又无人照看,母亲只有辞去心爱的工作,专心相夫教子,承担所有的家庭劳动,免去了父亲的后顾之忧。

那时的西藏,生活条件异常艰苦,即使首府拉萨也一样物资匮乏。所有生活用品都要凭票购买,市面上没有菜市场,蔬菜主要靠自己种,偶尔有当地老百姓背些土豆、萝卜走街串巷,用食盐、清油、面粉等以物易物。

那时,每家都在房前屋后或家的附近开辟出一片菜地,种些易养的蔬菜,作为每家唯一的蔬菜来源。家中老幼都会在工作、学习之余,守在自家菜地里劳作。母亲心疼父亲在路上奔波的艰辛,总是在他到家之前,尽可能多地做一些事,如挑粪、施肥、浇水、拔草、劈柴等等,好让回到家中的父亲有更多的时间休息,为下次出车做准备。

母亲只有初小文化,相当于现在的小学三年级,但她是极爱文化的人。在少有的闲暇时间里,母亲最爱看书,遇到喜欢的文章也会读给我们听,让我们受教育。遇到美文、诗歌类,她会背下来时常吟诵。

她也喜欢有文化的人。在“读书无用论”横行、交白卷成英雄的“十年动乱”年代,她依然教育我们要尊重老师,好好学习。在母亲的眼里,教师是有学问、教育人的人,应当受人尊敬。

母亲还喜欢看戏、听戏,评剧和京剧是她的最爱,有时做针线活时还会自己哼上几句。那时,家里没有电视,经常停电,晚上常常是一家人围着一盏小煤油灯,干些不费眼睛的活。每当这时,我们便会央求母亲讲故事。母亲也不推辞,会给我们讲戏。杨家将、秦香莲、孟姜女、曹操、诸葛亮等,都是我从母亲的戏文里知道的。就这样,我们很早就从母亲那儿接受了传统文化的熏陶和启蒙。

由于长期在高寒缺氧的西藏生活,母亲得了冠心病,一个妹妹又是先天性心脏病,要经常住院,为此,父亲终于下定决心内调回乡。1982年,除了我之外,全家人都回到了故乡。随着气候的好转,母亲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,又把全部精力投放到家庭里,默默操持着全家人的生活。

我在拉萨成家并怀孕后,母亲考虑到西藏气候条件较差,便和父亲商量,让我回家生养。我的儿子出生后,母亲毅然承担起照顾外孙的任务。

那时,我们至少要工作一年半才能休假一次,有时甚至两年或者三年才能回内地一趟。私人电话几乎没有,主要靠写信与家里人联系,每个月最多能收到两封信,对孩子的思念日夜折磨着我。为了让我安心工作,母亲全心全意照顾着我那不满周岁的儿子。

当我再次回到父母家时,儿子已有两岁多。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孩子呀!他不仅身体健康,而且有很好的生活习惯,懂礼貌、爱干净,还时不时地背几首儿歌和唐诗。我敢肯定,即使我亲自带在身边,也未必能把儿子教育得那么好。而这背后,母亲付出了怎样的辛苦?我无法想象。

2011年6月12日,是一个让我心疼的日子,母亲因突发心梗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
母亲的突然辞世让我们措手不及,无限的悲痛,无限的惋惜,无限的悔恨,叫我们痛不欲生。只因顾念还健在的老父亲,不得不强打起精神,料理母亲的后事,安慰已过古稀之年的老父亲。

抱着对母亲的愧疚,对后事所需一切,我们姐妹都尽最大努力,倾其财力和良苦用心迎合着世俗,总算让勤劳一生的母亲走完最后一程。

母亲虽然已经走了,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我们心中。她为家庭和子女默默奉献了一生,用自己的言行潜移默化地感染着我们、教育着我们。在她的身上,我看到的是一位有着中华优良传统的伟大母亲。她那奉献、隐忍、勤劳、明理、乐观、为他人着想的品质,依然影响着我们和我们的下一代。

母亲,愿您在天堂安好!

我知道,在西藏,曾经有千百个像我的母亲一样的母亲们。她们以坚韧的毅力,顽强地生活在青藏高原最艰苦的年代;她们牺牲自己的事业,用纤弱的肩膀扛起了家庭的重任;她们用行动,默默支持着自己的丈夫在青藏高原上打拼;她们用自己所具有的坚强、纯朴、勤劳、无私的品质,影响着她们的子女,即今天的“藏二代”“藏三代”们。

在西藏,她们没有单位、没有工资、更没有名录,她们只是一群最普通的、默默无闻的妇女。但是,谁人能说,在西藏蓬勃发展的历程中,没有她们的巨大贡献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