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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01月21日

过了大寒,又是一年

张秀云

大寒是24节气的压轴戏。它披着厚厚的白雪、挂着长长的冰凌最后出场,千里冰河是它的缠腰玉带,万里北风是它行走足音,可威风凛凛一上台,却发现,原来喉舌都冻僵了,只好愤怒地嘶吼,嘶吼,夹着冰带着雪,把零下十来度的严寒扑在空旷的田野上,扑在光秃秃的树上,扑在过往的行人身上,夺走整个世界的温热。小雪和大雪的严寒积累着,冬至和小寒的严寒积累着,积累至此时,便将一年的严冷推到了极致。

乡村小路上,冻成冰疙瘩的雪坚硬如铁,滑溜溜得硌脚,如此,却误不了乡亲们赶集的热情,“过了大寒,又是一年”,作为压轴戏,大寒到,新年也就来了。年关将至,再深的寒也锁不住人们欢腾起来的内心,要杀年猪了,要买年货了,馒头要蒸,丸子要炸,被子要清洗,屋子要打扫,灶王爷、门神、春联,一样都不能少。更重要的,打工的上学的那些亲人们,都要从遥远的他乡回来了。这个时候,留守的人尤其关注天气预报,哪趟车被雪阻隔了,哪趟航班误了点,都起伏着亲人们的情绪。而那些背着大包、拉着箱子、抱着孩子的游子,从拥挤的车站走过来,看到被白雪覆盖着的村庄,看到雪白的背景中袅袅飘起的白色炊烟,一路的劳顿登时就消失了,剩下的,就是欢聚,就是春联一样热烈的火红。

放了寒假的孩子们,就尽情地玩吧。把厚实的一块冰从水缸里捞出来,中间穿个孔,插个木棍横轴,当车轮子推着走;在门口堆一个巨大的雪娃娃,给它戴上脸盆帽子,再插上胡萝卜鼻子和棉花糖眼晴;去河面的坚冰上蹦跳,看谁能把厚厚的冰踏出一丝裂纹……我觉得最好玩的,莫过于像少年闰土那般去套麻雀。天寒地冻的,麻雀们的胃空得很,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打扫出一小片空地,用木棍支起一个扁筐,筐下撒下诱敌的粮食,人扯着系在小棍根部的那根绳子远远躲着,待麻雀吃得正欢,绳子一扯,倒下的筐子可能就把它罩在里面了。在寂寞的少年时代,寂寞的乡村的寒冬,我们曾这样捉到过多少只麻雀啊!不能再自由飞翔的麻雀绝望着,不吃不喝,没几天就饿死了。每个人都是有罪的,我们曾用那弱小的无辜的生命,鲜活过白雪皑皑的腊月。

大寒在“冬九九歌”的“四九”“五九”里,“三九四九冰上走,五九六九沿河看柳”,冷到极致的强悍的大寒,过到后来,慢慢也就透出了虚弱,一冬不曾融化的那檐下的冰凌,在某一个晴好的正午,坚冷的心忽然就开始柔软,滴答,滴答,有脉脉的温情流下来,虽然只是几滴,传递的却是一个转折的信号,严冷已经不是不可撼动的了。厨房角落里的白菜根和萝卜头,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出了叶子,开出了米黄的碎花,到河边走一走,风虽然还刀子似的逼人,可那干枯的柳枝条儿,你用指甲刮一刮,皮底下已经开始泛青了,不久,就会有雀舌似的嫩芽儿冒出来,就会氤氲出一片鹅黄嫩绿。送走大寒,就跨进春天的门坎了,洞天石扉,訇然中开,接下来你面对的,是一个绚烂的妖娆的季节,是新的一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