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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0月23日

乌桕经霜红似火

■江初昕

家乡的山谷河边多有高大粗壮的乌桕树。这种乌桕树随性而生,茶园菜地都能觅其踪影。乌桕树春天新叶簇簇,夏季绿树成荫,最喜是深秋时节,乌桕树经风霜浸染,由黄变红,随后越来越深,如火似染,一树绯红;殷红如赤,满树沥血。远远望去,这儿一丛,那儿一簇,给偏僻安宁的山乡带来一道亮丽风景。

乌桕树是极容易生长的,村头祠堂边上就有几株高大的乌桕树,枝繁叶茂,树冠如盖。粗壮的主干,要三四个小孩子手牵着手才能把它抱住。春夏之际的翠绿茂密,冬日大雪弥漫,朔风日紧,严寒催逼的时候,它都是那样铮骨凌空,挺立荒原。

每天晨曦微亮,漫步于外的乡间小路上,茂密的乌桕树是鸟儿的乐园,在高大挺拔的树枝上筑巢。树上各种鸟雀“叽叽喳喳”鸣叫个不停,用它们明亮的鸟鸣声迎接每一个清晨的到来。每到深秋临霜时期,绚丽的乌桕叶仿佛燃烧了整片田野,单就一棵棵来看,就像刚出嫁的少女搭起的红盖头,那白胖的乌桕籽以“犹抱琵琶半遮面”之媚态,在红叶的掩映间彰显着一份矜持与羞涩。黄昏中,夕阳的余晖斜射过来,铺上满眼的金灿,乌桕的叶子在夕晖中显出一片火红。河里的水在夕阳的映衬下,也显出了秋韵的底色。远山一簇簇乌桕的叶子是显目耀眼的,目光逮着飞舞的落红上下起落。一树树乌桕红叶仿若是田野里一面面鲜红的旗帜,在温煦的秋阳里自在地飞扬。

历代文人墨客对乌桕树的红叶多有赞扬。南朝民歌《西洲曲》里有“日暮伯劳飞,风吹乌桕树”的诗句。南宋陆游也有诗云:“乌桕赤于枫,园林二月中”。清人王端履在《重论文章笔录》中曾这样评论:“江南临水多植乌桕,秋叶饱霜,鲜红可爱……”。现代作家郁达夫也对家乡的乌桕树一往情深,他在《江南的冬景》中描述道:“钱塘江两岸的乌桕树,则红叶落后,还有雪白的桕子着于枝头,一点一丛,用照相机照将出来,可以乱梅花之真”。

霜降节气,乌桕籽也就可以采摘了。乌桕树叶子也由赤红渐渐变成了暗红,有的离枝而去,随风飘洒于树底下,宛若是铺上了一层猩红的地毯。我们一群孩子踩踏在飘落的红叶上,“窸窸窣窣”把一地的红叶搅得漫天飞舞。俯下身子,去捡拾地上红得像火一样的红叶,直到手里抓不下为止,用绳绑扎起来,两只手上的红叶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炬一般,大家围在一起跳着舞,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。树上的叶子稀疏了,便露出了雪白的乌桕籽,一簇簇,一丛丛的乌桕籽在冬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耀眼注目。采摘乌桕籽的日子终于如期而至。大人搭起长梯,用长长的棍子绑牢月牙镰刀,猴子般的爬上粗大树梢。缀满枝头的乌桕籽随着“喀嚓”的声音,纷纷坠地。落在地上红红的叶子上,雪白的乌桕籽躺卧于赤红的叶子堆里,宛若是一幅静止的油画一般。

站在山岗上极目四望,漫山红遍,层林尽染。深秋的红色,注定了生命最后的底蕴。飒飒的秋风中,乌桕树满树的红叶向着深秋的田野作最后的告别,仪式简约,夕阳为证。我心中装下了满树的火红,漫天飞舞着红色的信笺,野岭沟畔,翻飞着簇新的华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