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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08月04日

岁月深处的木门

■乔兆军

记得小时候,奶奶常出这样的谜语让我猜:“两个将军一般高,中间横插指挥刀”,谜底是木门。旧时农村的木门,朴实无华,通常是由厚实的木板拼凑而成。一推开门,发出“吱呀吱呀”的声响,日子也在这开开合合中清贫而悠长。

木门是庄户人家的脸面,更是“家”的象征。村民们不管日子过得怎样清苦,总要尽力将木门打造得高大气派。我家有一对木门,是父亲用柞木做的,木质纹理细密,材色棕红,配以方形的门楣、立体的门墩、窄长的门槛,看起来很威武。

在我的印象中,木门相伴的童年,不设防。家家户户的木门极少上锁,有的只是一个简易的门扣,伸手就可以拿开。更多时候木门只是虚掩着,作用是提防家禽家畜们不听唤乱进出。

有时候,离家做农活的父母为防止无人看管的小孩乱跑,也会用一把铁锁锁住木门,但只要一离开父母视线,孩子们就会飞快溜走,只要在门的底端,使劲推开一道斜缝,把头伸出去,身子也会像鱼一样滑出去。玩够了,算准了大人收工的时间,再偷偷溜回来。

木门里的世界,充溢着浓郁的生活气息。透过木门,可瞅见院内土墙上挂着农具,墙角堆着柴火,女人们系着围裙,在忙碌。一群小鸡跟着老母鸡,像小绒球在地上滚动。春天,院子里桃花嫣红如火;夏天,栀子花洁白如蝶;秋天呢,柿子树上亮起了一盏盏“灯笼”;冬天,檐下挂着一长串腊肉,在阳光下闪着油油的光……

我们在木门里嬉戏、学习,背倚木门看蓝天,幻想着外面美好的世界。父母收工回来,打开木门,在过道里歇一会儿,穿堂风慢悠悠的,吹得人十分舒服。孩子们一个个长大,去了村外,或是去了更远的地方,木门里的喧闹渐渐回归宁静,就像父亲沉默的旱烟,母亲手把木门凝望的双眼。门里的思念很长很长,在每一个白天夜晚,像潮水一样从门里铺展开来。

或者在某一天,某一个夜晚,外出的人回来了,老远就能看见木门外,母亲手搭凉棚翘首以盼的身影,或者虚掩的木门里漏出的灯光,让人心生温暖,不由得加快了步伐,当跨入门槛的那一瞬间,一种久违的亲情、乡情的思念一股脑地涌上心头。

时间总是无情,当父母永远离开了我们,木门闲置下来了,闲置下来的木门很快呈现出它苍老的一面,就像我这个粗心的儿子,在某一天忽然发现父母老了,而且老得如此厉害。木门关不妥帖了,像两个倔脾气的老头儿,左右拧着,门上的红漆早已脱落,有的地方已开裂了,露出了一圈一圈的纹络,清晰可见。

站在院外,我多想再一次走进这故乡的木门,但已是不可能了,那已是满院的荒芜,物是人非。那就让它在我的心底一直敞开着吧,因为在木门里,曾住着我永远爱着的人,美好的童年时光,还有难以割舍的思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