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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08月04日

■浦敏艳 花影弄人香弄忆

绿色的植物,明艳的花儿,依稀仿佛的花香,总能给人带来许多怀念与遐想,过往一去不复返,而花影挟着香息,却常常令人忆起当时见色闻香的心情。遥远又熟悉的往过,突然送至眼前,在空间里弥漫,无穷无尽,一时不知今夕何年。

单位红绿灯转角处有一丛女贞,叶有手指头大小,卵形,一到冬天,负霜而葱翠。小时候父亲唤它茶叶树,我们便也如此叫它,初夏时它悄悄开花了,白色,细碎,气味悠转,如果有香味谱,我便能从中找出对应的一种。家里的茶叶树种在院前的河塘边,花一开,浓香扑鼻,引得蛱蝶款款飞。好似某个傍晚,西天的晚霞染成紫缎绛练,父亲拉着我的手,曾在这花前,教我识道理,指点我辨物。走过河边,那枝叶临河揽照时,眼前耳畔有过嗡嗡作响的蜂迹蝶影。我在清晨的阳光里赶着上班,骑车转过那个红绿灯,突然鼻间闻到飘浮而来的香味,一下子仿佛跌入了童年记忆的深窖,如此熟悉,如此亲切,如同闻到了故乡的炊烟,父母的衣香,那是还在父母跟前的光景。

广玉兰开花了,五年级时,村里路旁种起了这种高大的乔木,开花时节,父亲跟我说,他去树上采了一朵碗大的花,洁白色,很漂亮。碗大的花,这样朴实的形容,是能引起我美好想象的。碗大的洁白花朵,开在绿树之间,青碧的枝叶,白玉点缀,这是一幅古诗中的图画,是那蒹葭苍苍之中,远在水之湄的白衣伊人……父亲采来广玉兰,放在灶头的搪瓷碗中,果真有碗大,花儿浮在水上,其质如玉,光润如瓷,还未靠近,便能闻见淡雅清香。

如今,我抬头,越过纯白的窗棂,便能见着不远处栅栏外的广玉兰。花,如同羞涩的女郎,半明半晦,隐藏叶间,微露它无瑕的容颜。而我的父亲,曾采下它,那是一颗宠着女儿的心啊,他知道,他爱着那花,女儿也是。只是如今的我,再不会为了留住美好,采摘枝头那朵俊秀。

那一年去北戴河玩,城市道路的两侧种满了多肉,其中一种叶子厚大,碧绿如翡翠的植物生机勃勃,特别吸引人的眼球,我走近细看,惊诧地叫起来,它可是我的老朋友!读中学时,我家院子里的瓦盆多了一味中药,父亲从姑姑家移植过来的,他说,它叫阴阳止血草。这植物特别耐生长,随手种下,养在檐下,天晴落雨,从不需要浇水施肥,恁长得叶片肥厚,恣肆任意。七夕前后,它居然开出了粉红色星星状的花朵来,花朵攒球如伞,花蕊如羽冠,空灵又小巧的模样,很是讨人喜欢。家中人谁有蚊子叮块,烫伤碰伤,父亲便采来几片叶子,在铜勺里捣烂,取那绿汁涂上,皮肤顿感清凉。二十多年后我在城市的街头绿景中见到了它的芳踪,我更在多肉的群芳谱中,见到了它的大名:华丽景天,此花在韩国、日本等东亚各国都有种植。带着乡土气息的植物,我原以为它只属于乡野长着苔藓的瓦盆之中,原来它有着不一样的身份。

那些植物花卉,它们以曾经鲜润的色泽与香气,深深嵌刻在记忆密码中,它们曾经陪伴我们的年少时候,花影弄人,香弄忆,一次邂逅,便是一段回忆的重启。它们如同我们的亲人,以它们的汁液,滋养了我们一程又一程的生命旅途。